回憶與“過家家”的游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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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與“過家家”的游戲。
“黑澤哥。”
自窗口突然探出的金燦燦腦袋嚇了黑發少年一跳。他放下手中的書, 有些無奈地註視著扒拉窗戶的小孩，“又要幹什麽？你天天這麽閑？”
“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，”澤田和塵神神秘秘地咧嘴笑著, “一個巨大的蛋！比人都高！說不定是恐龍的！就在海岸線過去的林子那邊。”
“無聊。”黑澤陣對此評價道。
“真的, ”小孩不服氣，“你不和我去看看嗎？”
黑發少年略顯遲疑。他望向門外客廳一閃即逝的父親身影，沈默片刻後方回應了他的邀請，“好, 但日落前得回來, 不然他們會擔心。”
這兩天，家裏的氛圍總有些奇怪，莫名的緊張感自家中幾口人身上傳遞至少年心中, 惹人不安。
從窗口爬出，他們並肩向目的地而去。
然小孩生性貪玩, 說好快去快回, 彭格列家次子卻一路上都被各種有趣的事物所吸引, 一邊吃一邊喝，還偶爾招貓遞狗。
被迫塞了個冰激淩在手裏，黑澤陣望著暗下來的天色, 註視小孩的目光絕對算不上良善。
他就該拿根繩拴著這小鬼。
“你天天出來玩這麽久, 家裏人不擔心嗎？”
聞言, 澤田和塵搖了搖頭, “我家裏人都忙得很，更何況我到處跑，他們找不到我。”
什麽到處跑, 分明就是天天往他家跑。黑澤陣嘆口氣。
好在，日落前他們來到了“巨蛋”的所在地。
林中靜謐無聲, 自土路上坡深入山林，可以自半山腰俯瞰整座美而溫馨的小鎮。被海平面一分為二的太陽散發著暖黃的光，令山、水，還有身邊人的眸子，都反射著晶瑩的彩色光輝。
“咱們都是綠眼睛呢，”澤田和塵突然湊上來，“你真的是日本人？”
“……當然。”
“欸……那你的名字用日語怎麽念？”
“你父親不是日本人嗎？你怎麽會不懂日語。”
“太難學了，”金發小孩撥浪鼓一樣搖著頭，“其實我還有個日本名字，但太拗口，至今我也不會念。日語和意大利語完全不同，學起來太痛苦。”
“沒有毅力的傻子。”黑澤陣用日語說道。
“什麽？”
黑發少年挑眉笑著，“誇你是個很執著的聰明人呢。”
“那是！”小孩直接蹦跶起來。
他拉住黑澤陣的手，指向不遠處隱於林間的低層建築物道：“看，我說的東西就在裏面！”
這像是個新建立不久的建築，過去從未有所耳聞。兩層小樓，黑漆漆的墻壁，只有一扇窗戶，看上去比起房子倒更像是個方正的盒子。
“咦？今天窗簾拉上了。”澤田和塵歪頭。
正待此時，房門突然響動起來，黑澤陣反應快，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邊，二人自房的拐彎處下蹲。
一名穿白大褂的棕發歐洲年輕人自房內而出，踏入林中。或許是臨時離開，他並沒有鎖門。
白大褂……研究員？
黑澤陣面色一凝，他似是隱約聽父母提起過。
倆小孩偷摸自門而入。
臨時建築的緣故，房子內裏簡陋，擁擠而覆雜。周圍凈是電腦與屏幕，還有各種金屬零件，偌大正廳的中間，類似巨蛋的機械制物擺放著，與次子描述一致。
“我上次在窗外看到的就是這個。”壓低聲音，澤田和塵道。
“比起蛋，”黑澤陣打量著，“還是更像‘繭’。”
他走上前，翻看著正中桌上擺著的文件，太多專業術語他並不懂，但大致可看出是某種電腦軟件的開發資料。
視線一瞥，飄到了一旁的金屬擺件上，赫然映入眼簾的烏鴉圖案令他瞳孔顫抖，身體一剎那陷入僵直。
他偷窺的父母帶出的文件中，也見過類似的標記。
這、這裏是——
“小心！”
他突然被大力推開，襲來的燒瓶實打實於次子後腦砸碎。下一刻，黑澤陣跌坐在地，金發小孩撲倒在他的懷裏，被打得昏昏沈沈。
兩名研究員站在他們面前，燒瓶是亞洲面孔之人砸下來的。
“常磐先生，他們還是小孩子，估計只是誤闖進來的。”棕發歐洲人試圖制止暴行。
“不行，秘密不能有一點洩露的可能。而且剛好，可以用來做實驗。”
“用小孩嗎？”
“小孩……你不覺得反而更適合當我們研究的被試者嗎？”
沒有讓二人擅自決定他們的命運，黑澤陣自身邊抄起刻著烏丸家紋的金屬擺件，已是少年的身體加之長久的鍛煉，突然爆發的力氣不比普通成年人差太多。
沈重而結實的物件狠狠敲擊在常磐榮策的額頭上，他驚叫一聲，捂頭後退。
與此同時，黑澤陣一把撈起終於恢覆些意識的澤田和塵，向房門跑去。
“攔住他們！貝裏尼！”
棕發歐洲人聞言便向倆小孩追去，不知是不是故意的，他刻意反應得慢了半拍。
來到門口自外張望，夕陽的暖光與藍黑的夜色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，隨著太陽降落，暗色的黑夜壓迫、驅逐著日光，將其逐漸隱沒，又徹底吞噬。
周圍哪裏還有二人的身影。
……
一直跑入鎮子中，黑澤陣與澤田和塵才堪堪停下。他們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各自的情緒，半晌沒有說話。
“抱歉……”
澤田和塵低頭，先開了口，“我不該帶你來這裏的，他們都是危險人物。”
“要謝謝你才對，”黑澤陣搖頭否定了他的話，“你救了我，還讓我提前發現了他們的秘密，很厲害。”
“你也是！”
生怕落後似的，澤田和塵著急開口，“黑澤哥果然厲害，能打敗壞人！呃……雖然我家也不是什麽好人——總之就是厲害！你永遠是我的好大哥！”
黑澤陣禁不住捂著嘴，被他的樣子逗笑了。
差著四歲，思想已初步成熟的他，看著明顯還幼稚的小孩，覺得既可愛又可笑。
簡單對話中流露著喜悅沖淡了方才危機帶來的緊張。
突然，兩人頭頂一重。
他們擡頭看去。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雙手分別摸著他們的頭，略微俯身，沖二人眨眼。
“找到你們了——什麽事，笑得這麽開心？”
---------
自賭場出來，給琴酒發消息也不回，打電話也不接，澤田和塵蹙著的眉就沒舒展過。
結果，這位殺手的所在地反而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提供的——組織臥底貝裏尼。
他向澤田綱吉發消息告知了一些事情，並談到了琴酒。
十代目去安置這名臥底的後續事情，澤田和塵則是馬不停蹄趕到了廢墟所在處。
他喘著粗氣，心想或許得就常磐榮策與實驗的事情和琴酒談談。然踏入熟悉又陌生的地方，望見立於窗前平視遠方的琴酒時，他腦中想說的話紛紛被隱沒。
繞至屋外，自窗口探頭，次子笑著對銀發殺手道：“想什麽呢？這麽出神？”
琴酒只是淡淡地擡眼瞥向他。
他的表情過於漠然而無情緒流露，陌生，充斥距離感，這種眼神令澤田和塵不由想到他們於日本初次見面的那天。
某種恐懼感驟然間侵襲了他。
面色一變，澤田和塵慌張自窗口翻進來，一把拉住銀發殺手的小臂，“餵，琴酒，你——”
難道是貝裏尼那個國際刑警做了什麽？
濃郁的殺意自澤田和塵身周散發，他的雙眸忽地凜然而冰冷。
轉身，剛想離去向那個臥底討個說法，耳畔傳來琴酒的嘲笑聲。
“這麽容易被騙？真是天真啊，卡普利斯。”
澤田和塵這才反應過來——琴酒是在拿他尋開心。
“……什麽時候你也無聊到會開這種劣質玩笑了，”他長出一口氣，無奈望向琴酒，“很好，但是下次別開了，怪嚇人的。”
“恩佐·彭格列。”
突然被叫住全名確實令人下意識慌張。澤田和塵疑惑眨眼，自喉間溢出單音節，“嗯？”
“把事情告訴我。”
琴酒語氣仿佛在下達作戰指令般冷硬。
身處這裏，次子自明白琴酒的意思。
他沈默著點頭。
“說實話，當天的事情，因為組織動了手腳，我印象模糊。再之前的事，我記得很清。”
地面、墻壁因被灼燒而漆黑，偶爾塌陷的地板更是令前進的路上阻礙重重。
被摧毀的廢墟已與十四年前的宅邸大相徑庭，甚至只剩下大多數水泥框架，彭格列次子於其中行走的樣子卻駕輕就熟，好似曾無數次到訪過。
去日本前，他的確來過這裏數不清的次數。
就坐在黑澤陣常坐的桌椅前，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。不知是期待某人的突然出現，還是來確認這一切並非是夢。
每一次的日出日落，都在宣告著過去的真實。
現在，次子再次坐在了這裏。
“窗戶外面大概三四十米的空地，以前鎮子裏很多小孩在那玩。我當時在——霸淩？——總之在欺負別的小孩，讓他們交錢給我，並承認這片我是老大。”
其實是在彭格列那邊作威作福沒人惹他，膨脹了，於是來陶爾米納“擴張勢力”。
“然後你被吵煩了，就從窗戶裏跳出來，把我揍了一頓。”說這話的時候，彭格列次子竟絲毫不覺得羞愧。
“你說我是‘仗著家族撐腰的無知蠢貨’，還說以陶爾米納到我家的距離來說，根本算不上‘擴張’——起碼也得到地球的另一端去。”
他起身，走至根本辨別不出的客廳餐桌前，“後來我認你當老大，經常來找你玩到很晚，自然也蹭了很多飯。你母親做的玉子燒很好吃。”
“有一天實在太晚，我又離家很多天，我爸就找上門。我不願意走，抱著你的腿大哭，你罵我沒骨氣、臉皮厚。後來，我爸說，‘你們之後還會有很多很多見面機會，可以永遠在一起玩’。我問你，你也點頭，我才和他回了家。”
琴酒沒說話。
他突然理解，七夕那天澤田和塵說他才是“最先食言的人”，是什麽意思了。
澤田和塵又輾轉至書房。
“其實我一直有兩個名字，意大利名與日本名，但小時候我一直不喜歡日語，因而不允許周圍人喊我日文名，自己也漸漸忘了讀音。”
“知道你來自日本後，我突然想起這事，就請教你我的名字怎麽讀。你說，‘塵’的音讀發音是‘Jin’，我聽錯了，還以為是英文中的‘Gin’——我小時候確實不太聰明。”
“至於我的日文名到底是什麽……現在，是你下個階段的回憶目標。”次子沖琴酒道。
他的眼神略帶期冀。
他想，既然琴酒主動來到這裏，又提出對過去事情的興趣，或許說明他想起來了什麽。
然，銀發殺手冷峻的面孔一如既往，雙唇緊抿，淺綠的眸子自殘缺的書架移至次子臉上。
他準確分辨出那一點點自其面孔上浮現出來的微小期待，卻毫不留情打碎了它。
“沒有印象。”
第數次的失望，澤田和塵只是了然一笑，“沒關系。”
他寬慰自己，想不想得起來是否也並無所謂？在重逢後的這段日子裏，他們已再次擁有了共同的回憶。
“但是，”琴酒突兀地話鋒一轉，“我相信這是真的。”
“相信”二字，分量之重並非可輕易出口，對於常年身處組織勾心鬥角與深黑漩渦中的人來說，這詞語的存在無異於水中之月，可笑至極。
對於琴酒，他甚至從未有過相信他人的時刻。
保持懷疑，才能在黑暗中行得更遠。
然此時此刻，琴酒腦海突地浮現七夕之日，澤田和塵低喃的話語——“我永遠不會傷害你。”
肉麻，惡心，但琴酒……確實有一瞬間相信了。
卡普利斯從始至終都幾乎從未欺騙過他，比起Boss的敏感多疑與組織內部的明爭暗鬥，身邊有個可將後背交付的人的確令人安心。
這種安心，讓人有些許上癮。
琴酒希望他沒有選錯。
如果錯了……他自會踐行殺手的準則。
因這位殺手難得吐露的真心，澤田和塵綠眸中起先噙滿不可思議，隨後便低頭，眉目一緊，嘴唇抿下卻又嘴角翹起，聲音帶著顫抖。
“我也是。”他笑著回答道。
一直相信，或者說期待相信，有真正重逢的一天。
澤田和塵走向琴酒，極近距離下，這位殺手卻沒有做出任何警惕抑或防禦的姿態。次子微側過身，偏頭，吐息吹動著琴酒耳邊銀色的碎發，呢喃般的低語帶著琴酒從未得耳聞的平和、輕緩與釋然。
琴酒意識到自己此時瞳孔顫動，有所動搖。
“要不要……試試看？”
“什麽？”琴酒起先沒有反應過來。
“過家家玩過吧？”澤田和塵沖他眨眼，“角色扮演——雖然沒有記憶，但從今天開始，你就要盡職盡責地扮演我的發小黑澤陣。”
澤田和塵似是話裏有話。
“這在醫學上對於失憶也有好處呢，我記得叫什麽‘覆現法’……”
琴酒有所悟地低聲笑道：“只是扮演‘發小’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次子遲疑而含混地應著。
琴酒，似乎也是話裏有話。
但二人誰都沒有點破誰。
“——可以，這很有趣。”銀發殺手點頭，非常坦然地應下了這個游戲。
屋外的陽光恰到好處。
澤田和塵突然想起過去二人闖入組織臨時基地一事。當時的天色，可並不美好。
下一刻，嗡嗡作響的鈴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。
於身邊卡普利斯疑惑的註視下，琴酒接起電話，語氣顯得比往日更加鋒利幾分，“什麽事？”
“你那邊臥底幹掉了嗎？庫拉索似乎找回記憶了，她發來了另一條信息：您一直懷疑的波本和基爾……”
貝爾摩德笑道：“可惜沒有了下文，但如果和前文聯系起來，便很有趣了。”
“ ——回來吧，琴酒，有新的老鼠要處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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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澤哥。”
自窗口突然探出的金燦燦腦袋嚇了黑發少年一跳。他放下手中的書, 有些無奈地註視著扒拉窗戶的小孩，“又要幹什麽？你天天這麽閑？”
“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，”澤田和塵神神秘秘地咧嘴笑著, “一個巨大的蛋！比人都高！說不定是恐龍的！就在海岸線過去的林子那邊。”
“無聊。”黑澤陣對此評價道。
“真的, ”小孩不服氣，“你不和我去看看嗎？”
黑發少年略顯遲疑。他望向門外客廳一閃即逝的父親身影，沈默片刻後方回應了他的邀請，“好, 但日落前得回來, 不然他們會擔心。”
這兩天，家裏的氛圍總有些奇怪，莫名的緊張感自家中幾口人身上傳遞至少年心中, 惹人不安。
從窗口爬出，他們並肩向目的地而去。
然小孩生性貪玩, 說好快去快回, 彭格列家次子卻一路上都被各種有趣的事物所吸引, 一邊吃一邊喝，還偶爾招貓遞狗。
被迫塞了個冰激淩在手裏，黑澤陣望著暗下來的天色, 註視小孩的目光絕對算不上良善。
他就該拿根繩拴著這小鬼。
“你天天出來玩這麽久, 家裏人不擔心嗎？”
聞言, 澤田和塵搖了搖頭, “我家裏人都忙得很，更何況我到處跑，他們找不到我。”
什麽到處跑, 分明就是天天往他家跑。黑澤陣嘆口氣。
好在，日落前他們來到了“巨蛋”的所在地。
林中靜謐無聲, 自土路上坡深入山林，可以自半山腰俯瞰整座美而溫馨的小鎮。被海平面一分為二的太陽散發著暖黃的光，令山、水，還有身邊人的眸子，都反射著晶瑩的彩色光輝。
“咱們都是綠眼睛呢，”澤田和塵突然湊上來，“你真的是日本人？”
“……當然。”
“欸……那你的名字用日語怎麽念？”
“你父親不是日本人嗎？你怎麽會不懂日語。”
“太難學了，”金發小孩撥浪鼓一樣搖著頭，“其實我還有個日本名字，但太拗口，至今我也不會念。日語和意大利語完全不同，學起來太痛苦。”
“沒有毅力的傻子。”黑澤陣用日語說道。
“什麽？”
黑發少年挑眉笑著，“誇你是個很執著的聰明人呢。”
“那是！”小孩直接蹦跶起來。
他拉住黑澤陣的手，指向不遠處隱於林間的低層建築物道：“看，我說的東西就在裏面！”
這像是個新建立不久的建築，過去從未有所耳聞。兩層小樓，黑漆漆的墻壁，只有一扇窗戶，看上去比起房子倒更像是個方正的盒子。
“咦？今天窗簾拉上了。”澤田和塵歪頭。
正待此時，房門突然響動起來，黑澤陣反應快，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邊，二人自房的拐彎處下蹲。
一名穿白大褂的棕發歐洲年輕人自房內而出，踏入林中。或許是臨時離開，他並沒有鎖門。
白大褂……研究員？
黑澤陣面色一凝，他似是隱約聽父母提起過。
倆小孩偷摸自門而入。
臨時建築的緣故，房子內裏簡陋，擁擠而覆雜。周圍凈是電腦與屏幕，還有各種金屬零件，偌大正廳的中間，類似巨蛋的機械制物擺放著，與次子描述一致。
“我上次在窗外看到的就是這個。”壓低聲音，澤田和塵道。
“比起蛋，”黑澤陣打量著，“還是更像‘繭’。”
他走上前，翻看著正中桌上擺著的文件，太多專業術語他並不懂，但大致可看出是某種電腦軟件的開發資料。
視線一瞥，飄到了一旁的金屬擺件上，赫然映入眼簾的烏鴉圖案令他瞳孔顫抖，身體一剎那陷入僵直。
他偷窺的父母帶出的文件中，也見過類似的標記。
這、這裏是——
“小心！”
他突然被大力推開，襲來的燒瓶實打實於次子後腦砸碎。下一刻，黑澤陣跌坐在地，金發小孩撲倒在他的懷裏，被打得昏昏沈沈。
兩名研究員站在他們面前，燒瓶是亞洲面孔之人砸下來的。
“常磐先生，他們還是小孩子，估計只是誤闖進來的。”棕發歐洲人試圖制止暴行。
“不行，秘密不能有一點洩露的可能。而且剛好，可以用來做實驗。”
“用小孩嗎？”
“小孩……你不覺得反而更適合當我們研究的被試者嗎？”
沒有讓二人擅自決定他們的命運，黑澤陣自身邊抄起刻著烏丸家紋的金屬擺件，已是少年的身體加之長久的鍛煉，突然爆發的力氣不比普通成年人差太多。
沈重而結實的物件狠狠敲擊在常磐榮策的額頭上，他驚叫一聲，捂頭後退。
與此同時，黑澤陣一把撈起終於恢覆些意識的澤田和塵，向房門跑去。
“攔住他們！貝裏尼！”
棕發歐洲人聞言便向倆小孩追去，不知是不是故意的，他刻意反應得慢了半拍。
來到門口自外張望，夕陽的暖光與藍黑的夜色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，隨著太陽降落，暗色的黑夜壓迫、驅逐著日光，將其逐漸隱沒，又徹底吞噬。
周圍哪裏還有二人的身影。
……
一直跑入鎮子中，黑澤陣與澤田和塵才堪堪停下。他們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各自的情緒，半晌沒有說話。
“抱歉……”
澤田和塵低頭，先開了口，“我不該帶你來這裏的，他們都是危險人物。”
“要謝謝你才對，”黑澤陣搖頭否定了他的話，“你救了我，還讓我提前發現了他們的秘密，很厲害。”
“你也是！”
生怕落後似的，澤田和塵著急開口，“黑澤哥果然厲害，能打敗壞人！呃……雖然我家也不是什麽好人——總之就是厲害！你永遠是我的好大哥！”
黑澤陣禁不住捂著嘴，被他的樣子逗笑了。
差著四歲，思想已初步成熟的他，看著明顯還幼稚的小孩，覺得既可愛又可笑。
簡單對話中流露著喜悅沖淡了方才危機帶來的緊張。
突然，兩人頭頂一重。
他們擡頭看去。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雙手分別摸著他們的頭，略微俯身，沖二人眨眼。
“找到你們了——什麽事，笑得這麽開心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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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賭場出來，給琴酒發消息也不回，打電話也不接，澤田和塵蹙著的眉就沒舒展過。
結果，這位殺手的所在地反而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提供的——組織臥底貝裏尼。
他向澤田綱吉發消息告知了一些事情，並談到了琴酒。
十代目去安置這名臥底的後續事情，澤田和塵則是馬不停蹄趕到了廢墟所在處。
他喘著粗氣，心想或許得就常磐榮策與實驗的事情和琴酒談談。然踏入熟悉又陌生的地方，望見立於窗前平視遠方的琴酒時，他腦中想說的話紛紛被隱沒。
繞至屋外，自窗口探頭，次子笑著對銀發殺手道：“想什麽呢？這麽出神？”
琴酒只是淡淡地擡眼瞥向他。
他的表情過於漠然而無情緒流露，陌生，充斥距離感，這種眼神令澤田和塵不由想到他們於日本初次見面的那天。
某種恐懼感驟然間侵襲了他。
面色一變，澤田和塵慌張自窗口翻進來，一把拉住銀發殺手的小臂，“餵，琴酒，你——”
難道是貝裏尼那個國際刑警做了什麽？
濃郁的殺意自澤田和塵身周散發，他的雙眸忽地凜然而冰冷。
轉身，剛想離去向那個臥底討個說法，耳畔傳來琴酒的嘲笑聲。
“這麽容易被騙？真是天真啊，卡普利斯。”
澤田和塵這才反應過來——琴酒是在拿他尋開心。
“……什麽時候你也無聊到會開這種劣質玩笑了，”他長出一口氣，無奈望向琴酒，“很好，但是下次別開了，怪嚇人的。”
“恩佐·彭格列。”
突然被叫住全名確實令人下意識慌張。澤田和塵疑惑眨眼，自喉間溢出單音節，“嗯？”
“把事情告訴我。”
琴酒語氣仿佛在下達作戰指令般冷硬。
身處這裏，次子自明白琴酒的意思。
他沈默著點頭。
“說實話，當天的事情，因為組織動了手腳，我印象模糊。再之前的事，我記得很清。”
地面、墻壁因被灼燒而漆黑，偶爾塌陷的地板更是令前進的路上阻礙重重。
被摧毀的廢墟已與十四年前的宅邸大相徑庭，甚至只剩下大多數水泥框架，彭格列次子於其中行走的樣子卻駕輕就熟，好似曾無數次到訪過。
去日本前，他的確來過這裏數不清的次數。
就坐在黑澤陣常坐的桌椅前，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。不知是期待某人的突然出現，還是來確認這一切並非是夢。
每一次的日出日落，都在宣告著過去的真實。
現在，次子再次坐在了這裏。
“窗戶外面大概三四十米的空地，以前鎮子裏很多小孩在那玩。我當時在——霸淩？——總之在欺負別的小孩，讓他們交錢給我，並承認這片我是老大。”
其實是在彭格列那邊作威作福沒人惹他，膨脹了，於是來陶爾米納“擴張勢力”。
“然後你被吵煩了，就從窗戶裏跳出來，把我揍了一頓。”說這話的時候，彭格列次子竟絲毫不覺得羞愧。
“你說我是‘仗著家族撐腰的無知蠢貨’，還說以陶爾米納到我家的距離來說，根本算不上‘擴張’——起碼也得到地球的另一端去。”
他起身，走至根本辨別不出的客廳餐桌前，“後來我認你當老大，經常來找你玩到很晚，自然也蹭了很多飯。你母親做的玉子燒很好吃。”
“有一天實在太晚，我又離家很多天，我爸就找上門。我不願意走，抱著你的腿大哭，你罵我沒骨氣、臉皮厚。後來，我爸說，‘你們之後還會有很多很多見面機會，可以永遠在一起玩’。我問你，你也點頭，我才和他回了家。”
琴酒沒說話。
他突然理解，七夕那天澤田和塵說他才是“最先食言的人”，是什麽意思了。
澤田和塵又輾轉至書房。
“其實我一直有兩個名字，意大利名與日本名，但小時候我一直不喜歡日語，因而不允許周圍人喊我日文名，自己也漸漸忘了讀音。”
“知道你來自日本後，我突然想起這事，就請教你我的名字怎麽讀。你說，‘塵’的音讀發音是‘Jin’，我聽錯了，還以為是英文中的‘Gin’——我小時候確實不太聰明。”
“至於我的日文名到底是什麽……現在，是你下個階段的回憶目標。”次子沖琴酒道。
他的眼神略帶期冀。
他想，既然琴酒主動來到這裏，又提出對過去事情的興趣，或許說明他想起來了什麽。
然，銀發殺手冷峻的面孔一如既往，雙唇緊抿，淺綠的眸子自殘缺的書架移至次子臉上。
他準確分辨出那一點點自其面孔上浮現出來的微小期待，卻毫不留情打碎了它。
“沒有印象。”
第數次的失望，澤田和塵只是了然一笑，“沒關系。”
他寬慰自己，想不想得起來是否也並無所謂？在重逢後的這段日子裏，他們已再次擁有了共同的回憶。
“但是，”琴酒突兀地話鋒一轉，“我相信這是真的。”
“相信”二字，分量之重並非可輕易出口，對於常年身處組織勾心鬥角與深黑漩渦中的人來說，這詞語的存在無異於水中之月，可笑至極。
對於琴酒，他甚至從未有過相信他人的時刻。
保持懷疑，才能在黑暗中行得更遠。
然此時此刻，琴酒腦海突地浮現七夕之日，澤田和塵低喃的話語——“我永遠不會傷害你。”
肉麻，惡心，但琴酒……確實有一瞬間相信了。
卡普利斯從始至終都幾乎從未欺騙過他，比起Boss的敏感多疑與組織內部的明爭暗鬥，身邊有個可將後背交付的人的確令人安心。
這種安心，讓人有些許上癮。
琴酒希望他沒有選錯。
如果錯了……他自會踐行殺手的準則。
因這位殺手難得吐露的真心，澤田和塵綠眸中起先噙滿不可思議，隨後便低頭，眉目一緊，嘴唇抿下卻又嘴角翹起，聲音帶著顫抖。
“我也是。”他笑著回答道。
一直相信，或者說期待相信，有真正重逢的一天。
澤田和塵走向琴酒，極近距離下，這位殺手卻沒有做出任何警惕抑或防禦的姿態。次子微側過身，偏頭，吐息吹動著琴酒耳邊銀色的碎發，呢喃般的低語帶著琴酒從未得耳聞的平和、輕緩與釋然。
琴酒意識到自己此時瞳孔顫動，有所動搖。
“要不要……試試看？”
“什麽？”琴酒起先沒有反應過來。
“過家家玩過吧？”澤田和塵沖他眨眼，“角色扮演——雖然沒有記憶，但從今天開始，你就要盡職盡責地扮演我的發小黑澤陣。”
澤田和塵似是話裏有話。
“這在醫學上對於失憶也有好處呢，我記得叫什麽‘覆現法’……”
琴酒有所悟地低聲笑道：“只是扮演‘發小’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次子遲疑而含混地應著。
琴酒，似乎也是話裏有話。
但二人誰都沒有點破誰。
“——可以，這很有趣。”銀發殺手點頭，非常坦然地應下了這個游戲。
屋外的陽光恰到好處。
澤田和塵突然想起過去二人闖入組織臨時基地一事。當時的天色，可並不美好。
下一刻，嗡嗡作響的鈴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。
於身邊卡普利斯疑惑的註視下，琴酒接起電話，語氣顯得比往日更加鋒利幾分，“什麽事？”
“你那邊臥底幹掉了嗎？庫拉索似乎找回記憶了，她發來了另一條信息：您一直懷疑的波本和基爾……”
貝爾摩德笑道：“可惜沒有了下文，但如果和前文聯系起來，便很有趣了。”
“ ——回來吧，琴酒，有新的老鼠要處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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